【朱白】《夕阳箫鼓》青帮老板龙·清倌人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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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夕阳箫鼓》
大吉祥是城里出名的堂子。
堂子出名是因为白小先生弹琵琶出名。
白小先生是个清倌人,曲儿红,人却净扮得很。
一身月白长绸衫,头发向后梳拢,露出光润的额头,一缕发尾卷卷的贴在额上。面白无须,只有修刮干净的淡青色须痕,一双细长眼睛勾人。
现下屋堂中央,观众只两位,是高价换来的清净。
“这位白小先生的琴技可比女伶们高多了,男人的手比女人的手掌大,有力气,高音把位容易按。听听这弦音,铮铮鏦鏦刚柔并济,多有筋骨。” 顾经理是大罗商行的买办,专点了他的琴戏,陪了青帮的龙老板来听。
“倒是清雅。”龙老板水泠泠大眼睛在白小先生身上打两个来回,“真是个清倌人?”
“水警高厅长您耳熟吧?一年半,五百光洋扔进去。眼巴巴光听他唱戏了,袍带子都不让解。”
“哪就那么麻烦。”
“哟,龙老板,那是您有招。我洗耳恭听。”
龙老板垂下眼掸掸衣脚,“没招儿。”
又嗑了几粒瓜子,龙老板从黑缎子团花长衫里掏出金怀表,看了看时辰,斯斯文文开口,“瓜子吃絮了,劳烦顾爷再给叫杯茶水。”
顾经理抬脸叫人,又被按住,“顾爷,琵琶声儿大,怕外头人听不见,你亲自出去要吧。”
顾经理看看低眉顺眼的白先生,又看看龙老板神情,突然明白过来,“啊啊好好好,您瞧瞧我,连句话也听不明白了,我这就去,这就去!”
顾提了茶壶就往外走,走的慌乱,壶嘴里往外漏着水,小孩儿呲尿似的淋了一地。
顾经理装模作样园子里逛了一圈,又提着冷透了的茶壶回来。白小先生屋门紧闭,屋外站了一圈人,全都做贼似的听壁角。
他撂了茶壶也挤进去听,跟鸨母站了并排,那鸨母已经听了一会儿,牙里咬着帕子,脸色极不好看。
屋里铮铮的琵琶声已经停了,唱词也变了调子,那大红酸枝木头床吱吱呀呀的声音倒比唱的更响。顾经理瞪圆了眼,“敢情没招儿,就是硬来啊。”
“顾经理,顾经理!是你今天把这魔神招了来!堂子里就这么一个红人儿,要是今天折在这魔神手里,我大吉祥怕是没有以后了啊!”鸨母把顾经理的衣裳扯得变了形。
顾经理可不敢动,那鸨母狠狠心,叫了几个小厮扛着肩膀“砰”的撞了进去。
这一进去,全傻眼了。
龙老板巷道里斧头砍人起的家,皮面上温润全是装出来的,脱了衣裳一身筋肉,这小先生哪招架得住,三两下就被剥成了白玉春葱儿,一把子细腰扭的攥不住,琵琶指甲都来不及卸,玳瑁的,温润细滑,连双猫爪子都不如,半点儿伤不到身上的人。
“唱呀,小郎君,我就喜欢听你咿咿呀呀的唱。哪儿唱不是唱呢……”
龙老板嘴里身上全不停,双臂扣住白小先生瘦瘠的背,披着桃红被子的下身用力的撞,逼得他出了声,病猫儿似的唤,青白的身子打着抖。
看见人来,白小先生把脸扭过去,脖子上暴起青筋,哀哀的叫,“婆姆娘救我……”。
鸨母尖声叫唤,“龙老板啊!他长身玉立一个清倌人,您偏要把他揉的污糟糟!您!”
龙老板从白小先生颈窝里抬起头,赤红了一双桃花眼,勾着嘴角笑,“两千五百块光洋,人我要了。”
说着丢出个纸团,鸨母捡起来展开看,是银票。她眼珠子转了转,瞬间出来几滴泪,“小子啊!小白!我就你这么一个小子倌人啊!”
龙老板身下还压着人,没耐烦和她掰扯,床边皮匣子一掏,大盖儿枪细枪管指着鸨母,稍微那么一偏——“砰”!
一堆人,连带着顾经理,全吓瘫了,房顶墙皮噗刷刷掉,这不知道的,还以为地震塌了房把人给震倒了。
白小先生吓得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屋里一个人都没了。
“人都跑光了,起来吧。”
白小先生倏地掀开被子,轻巧的跳下床——下身好好的穿着绸裤子,裤带系的熨熨帖帖。
他赤了上身站着,迟疑的撕着玳瑁指甲。
“龙老板,您让我陪着演这出戏,什么意思?”
龙老板不紧不慢的系着大衫的盘扣,“看上你了。”
“那您又不碰我?”
“我喜欢你,不想抽了你的骨头。我等你自己愿意。”
“那我要不愿意呢?”
龙老板无辜大眼望向他,声音低沉,“两千五百块光洋还来。多一天,吃你三分息。”
“…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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鸨母手里绞着帕子,抽嗒嗒的哭,“我们白小先生,自八岁在堂子里跟着头牌红倌人柳飞鹭学琵琶。堂子本就缺男人使唤,可那柳飞鹭看他有天分,什么活儿都不许他做,见天儿的教琴,好容易红了这么个小子倌人,您……您今天……”
“三千光洋,再多也没有了。”龙老板嘴里嚼着青李子,直皱眉,“哪儿买的果子,想酸死谁。”
“我们白小先生可是个清倌人啊!清清白白一个男儿郎啊!”鸨母顿了顿继续哭。
“不要了。”龙老板硬着头皮咽了果子起身,“那两千五当破身费,人我不要了。”
鸨母愣了,脑子里飞快的盘算。
“婆姆娘,你哭的我耳朵疼。”龙老板学着白小先生的叫法,回了一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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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公馆。
再见白小先生,是三天后。堂子里的小厮们软轿抬着来的。
龙老板听了通传,经过花廊走下台阶,站定了掀开轿帘。
白小先生满面通红,气若游丝,瘦成一把骨头。龙老板吓了一跳,伸手去摸,额头面颊烧的能沸水。
“这怎么回事?!”
“自您那天走了,白小先生就开始烧,我们鸨母说,白小先生是,让您给折腾的,破了身又受了惊,伺候两天不见好,这反倒更厉害了,怕是,怕是要不成了……”
“不成了抬到我这儿来,讹我?”龙老板又细细看了白小先生几眼。
“明白了,大吉祥里上上下下就认准了是我害得他,死了也是我闹得,对吧?”
小厮们低了头不言语。
龙老板又掀开轿帘,在白小先生光滑面儿上掐了一把。
“王管家,领他们去外宅,把人撂那儿。能活,就收了他,不能活就扔坟岗子里算。看他造化吧!”
鸨母听了小厮们的回话,出了一身冷汗:这龙老板心是真狠。惹又惹不起。她攥着那两千五的银票,暗暗庆幸亏得钱到了手,也算没怎么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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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老板外宅是复兴路上一栋小公寓。
门外电梯哐隆隆响,铁闸门拉开的声音。钥匙一转,龙老板进了门。白小先生好端端的站在屋里。
“身子见好了吧?”
“您又不是不知道,本来就是装的。”白小先生声音淡淡。
“那小汤婆子总捂在脸上额上,滚烫的,也是难为你了。”龙老板近了身,抬手掂起白小先生的下巴,“出了堂子就不叫小先生了,改嘴叫白先生可好。”
“好。”
出了堂子,白先生越发乖顺,说一句,应一句。万分依从。
龙老板却泄了气。
“你跟了我,不是叫你学妇人家那一套,我喜欢你,就因为你是个男人,懂吗?”
白先生这才抬眼看他,“我想蓄须。”
“那就蓄须,你这面相,蓄须英气,好!”
“还想做什么?都说出来。”
白先生反倒哑了,风月场摸爬滚打见过多少猪跑,没想到一个人对他的喜欢是可以这样的。
“你说不出,那好,明天陪我去个地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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荒郊野岭子里漫天漫地半人高的黄草稞子。
在那荒地中间,架了长木桩,上面绑了个男人。
“照我刚才教你的,端稳了。”
小白一把扔了枪。
“我不干!这要出人命的!”
龙老板捡起枪,“砰——”,男人右手掌成了血窟窿,惨叫很快被猎猎大风淹没。
他又把枪塞给他,“你来。”
“我去你妈了个巴子的。”小白浑身僵硬的站着,脑子里都是堂子里红倌人们骂人的粗口,他不敢张嘴,心里反反复复就这句。
说起来,龙老板长得比白先生还像个伶人。浓眉毛大眼睛,齐垛垛雪白牙齿,笑起来当真好看,倒显得小白更有男子气些。
谁知道是这么个魔神,也算名不虚传。
叫他看上,真是倒了血霉。
“龙老板,你叫我走吧,两千五百光洋,我总有法子还你。”小白咬了牙,绸子长衫发轻,袍角儿被风掀开又落下。
“两千五百块光洋你有什么法子还,还不是被人绑了卖到下等堂子。到时候别哭求着我去救小先生您。”
“我就是死在堂子里,也不会朝你喊一声。”
“你就那么恨我?”
“你撺掇我杀人……”
龙老板想了想,只好叫了手下,“把人摘下来吧。换个稻草扎的。”
“龙爷,那这人?”手下问。
“手脚卸了,斩个肉冬瓜了事。哎对了,别忘把大太太架来看一眼,也算最后送他一程。”
小白眼前一片黑。
龙老板抓了他的手,“来,教你瞄只麻雀。”
“我不学!”
“别啊,学会了有好处,比如到时我再逼你学什么,你不乐意,一枪就能结果了我。”
小白咬碎了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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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月后,小白抬起枪,稻草人一枪就被他崩掉了头。
他蓄了短须,一身云纹灰绸长衫,倜傥不羁,愈加标致。
“这才对了,我的白小爷。”
龙老板在他身后轻轻鼓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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练完枪回城,车驶到四马路,龙老板突然叫停车。
道奇轿车前排座椅连在一起,没有隔断。他吩咐司机坐到后排,自己坐了驾驶座,又要小白紧挨他坐旁边。
“你又要做什么?”
小白话音未落,龙老板一脚油门便踩了出去。
黑色的道奇在马路上飞驰,小白被后坐力冲的紧贴住靠背,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“来试试。”
“什么?!”
龙老板把小白拽进自己腿中间,紧紧箍住不叫动。
“踩油门。”
“你……”小白自知拗不过这位爷,只有硬着头皮踩下去。
车穿小巷,过街区,擦着少妇的旗袍角,贴着靠站的铛铛车,惊得提着鹅笼的小贩和鹅一起尖叫。
“睁开眼睛,不要怕,”龙老板稳稳的操控方向盘,声音温柔的响在耳边,“就想告诉你,不管你开多快都不用慌,方向我都给你把好了,小白。”
———
皖系军阀新提拔的吴荣廷吴大帅有意与青帮交好,邀请龙老板去吃筵席,回来已近夜半。
龙老板吃醉了酒,脸红的火炉子一样。小白扶了他坐在桌子边,打了热水一点点擦脸。
额头,眉毛,眼睛,鼻梁,嘴角,无一不精致好看。擦着擦着,小白忍不住用手指去描他的轮廓,撩拨他密长的睫毛。
清醒时不敢做的,现下一一做个遍才好玩。
不曾想,龙老板突然睁开眼睛,迷瞪瞪看了一眼,猛地捉住他的手,扔了手巾把人按在桌上“嘶啦”一声扯破长衫,上手乱摸起来。小白急了,照龙老板教的擒拿术,去抓他的手臂。
可惜不是对手。
龙老板腿一勾,顺势揽住他的腰,一扭一扣把人摁趴在墙上,抓了他两条细手臂反扭在身后,抽了绸裤带,给小白系了一个挣也挣不开的猪蹄扣。
小白被身后的人紧贴着乱摸,眼看裤子就要被扯掉,他真急了。
“你放开我!”
身后人醉的狠了,什么也听不进去,停了一下,又开始动作。
小白急中生智,用后脑勺狠狠去撞他的前额。
龙老板一个踉跄,后退了几步捂住额头,绸裤子应声掉落——刚才昏了头,是抽了他自己的裤带给小白绑的手。
小白靠在墙上大口喘气,一眼看见了龙老板黑洋纱亵裤下面鼓起的小帐篷,差点一口气背过去。
龙老板晃晃头,眨巴了几下大眼睛,似乎清醒了一点。
“谁绑的你?”
“……”
“谁把我裤子脱了?”
“……”
“快把我手解开!”
龙老板醉眼看着小白涨红了脸皮又无可奈何的样子,就想逗他。
他大马金刀的往床边一坐,抬眼向他。
“求我,就给你解。”
“……求求你……”头扭到一边,声音弱如蚊哼。
“不够。叫声龙哥来听听。”
“龙哥……”小白的脸红到耳根子。
调戏美人儿的滋味太妙了,根本舍不得收手。
“叫大官人。”
“大……大官人……”,小白心想若不是绳子绑着,早上手掐死了他。
“叫好郎君。”
“好郎……君”,小白都快哭了。
龙老板眯着眼,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,突然向床里仰去。
彻底睡着了。
一个上身光鲜,下身只有一条亵裤,歪在床上昏睡。
一个被撕破大衫,反绑了双手,站在床前风中凌乱。
这之后,白先生三天没理龙老板,见了他气的躲开走。
直到龙老板答应教他怎么绑猪蹄扣,又亲身做俘虏让他乱绑一气,才哄着这位小爷重新有了笑模样。
————
这天龙老板去码头亲自盯着接洋货,返回来的路上遇了车祸。
人没有大碍,只是车身从侧面被撞瘪,后座玻璃窗碎成了渣。
白小爷得了消息,从跑马场子赶回来,大氅都来不及卸,直奔了二楼卧房。
刚进屋,却见龙老板躬着腰,捣鼓刚搬回来的留声机。
“小白,过来看看,刚从德国人船上卸下来的维克多留声机。给你解闷儿用。”
“你今天去码头就为了这个?!给我看看你伤哪儿了?啊?手下说是遇了车祸,你别想瞒我。”
“车坏了,我没事。以后谁再这么碎嘴,直接撵出去。”
“谁搞的鬼查清楚没有?”
“我的小爷,你急个什么”,龙老板从牛皮纸壳里剥出一片唱盘。嵌进留声机里,“教你跳慢狐步。”
龙老板帮小白脱了大氅,搂住他细瘦的腰,跟着白光的《魂萦旧梦》慢慢踱着,“北平的冯大元帅专挑软柿子捏,想借着直系吃掉皖系的吴荣廷吴大帅,打开安徽的口子。咱们的吴大帅于是急了,到处筹措军饷,找到了我头上。我跟洋船再熟,也不能帮他走私军火,谈崩了,他今天就拿撞车来威胁。”
小白越听越跳不下去,龙老板固执的扣住他的腰不让走,小白脚步虚浮的勉强跟着。
龙老板讲故事似的,刻意把声音放低,怕说的太动魄吓着他,“时局混乱,各方势力从来是你方唱罢我登场,随便找个借口就舞枪弄炮大打出手,搅成一锅粥。孙总理现在广东筹划北伐结束军阀混战,五色旗的日子不多了,一个吴荣廷,不足为惧。”
小白低下头,“怕你出事。”
“等过几日,我把名下的宅子过给你,你有了产业,若有一天我……”
“若有一天你的产业全成了我的”,小白拿嘴唇去堵他的嘴,“我就把你钱袋子也扣了,拘在家哪儿也不许去。”
“短视”,龙老板捧住小白的脸,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唇边齿间,几颗痣被啃咬的湿红一片。
小白的长衫开了扣,露出青白胸膛和纤瘦腰肢。他被吻的迷迷瞪瞪,周身火烧似的滚烫,贴着龙老板无意识的蹭。
“我的小爷,你可想好了?”龙老板放开怀里的人,盯着他轻声问。
“龙老板……”
“嗯。”
“我不肯,你便不碰,你怎么忍得了这么久?”
“那天在堂子里作假,那鸨母怎么说来着,说我把你揉的乌糟糟,她妓院堂子不才是真正乌糟糟?你是个男人,我费了力气把你从乌糟糟里拎出来,还要拘着你强占你,那等于抽了你的骨头。失了风骨,你这辈子就再爬不起来了。那不叫喜欢。”
龙老板剥下他的长衫,“我对你,是真喜欢。”
小白眉眼弯弯,红了眼角逗他。
“龙老板,堂子里作假那天,我才是恨不得扒了你的裤子。”
“跟谁学的这些个荤话,好不要脸”,龙老板舔了舔后槽牙,把人打横抱了扔进床里压着,“抢了我的词,该罚。”
“哥哥……唔……哥哥……”
留声机里漫天彻地的西洋乐啼啼噔噔,盖不住塌上春情。
“小爷,白小爷,你要了我的命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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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佣人做得了早饭,白小爷还歪在塌上哼哼着唤腰疼。
龙老板已经出门了。
佣人伺候好碗筷,“小爷,龙老板说,他今天去舟山办事回来不早,叫您晚上不用等他。”
“好端端去舟山做什么?走这么急?”
“可说呢,大早上被手下叫走的。您那会儿睡得正香,龙老板不让叫。”
到了傍晚,突然来人递帖子,说请白先生去吴荣廷吴大帅府上唱堂子。
说是请,最后直是被架了走的。
龙老板还没有回来的消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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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大帅府。正厅堂灯火通明,一张张圆八仙桌锦簇绣丛般围坐了客人,厅堂正前方搭起一方矮台,两旁的座灯从地面斜射上来,照的台面上雪亮。
台上正中央,白先生端坐了弹曲子,他低垂着眉眼,看不清表情。舞台两边却各站一个端枪的大兵,让堂会无端端多了些煞气。
台下客人们自顾自热闹。
“一副皮相生的这样好,也难怪龙老板一眼就相中。”
“说是收了房做小儿,可半点女儿情态都没有,帮派里真是什么时兴玩儿什么,咱们可不懂哟。”
“男人家,也不知龙老板怎么调教呢……”
“你今夜好去听听床底不就晓得了!”
“呀呀啐!”
一班夫人太太们在堂下吃茶的吃茶,打八圈的把玉石麻将搓的哗哗响,盖住了叽叽喳喳的说笑声。
“青帮现如今好大气派,几个帅府上赶着巴结,龙老板怎么肯放了他来给吴大帅的堂会助兴?”
“你是吃花雕吃醉了眼睛,没看见台边端枪的兵吗?我听说,是生生押了来的。”
“是了,我家那位说,谁攀上龙老板,便是枪杆子和钱袋子都齐备了。今日吴大帅把龙老板的心头肉捏在手里,想要甚么龙老板也不舍得不给。”
“可吴大帅到底是徽帮一路打上来的,青帮是本地帮,吴大帅怎么敢在人家地盘上造次……”
“吴大帅是吃准了堂子里弹曲儿出身的都是下贱骨头,回头当着龙老板面儿折腾他一顿,哭的梨花带雨比女人还娇些,不怕他不心疼。”
“哎,都别说了!你们仔细听听,这琵琶曲子怎么铮铮锵锵,含了杀气似的。”
“管他弹什么,一个人孤单单在这里枪指着胸膛,不想死就乖觉点。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。”
吴荣廷敬满一圈酒,晃着酒杯瞄上了台上犹自弹曲的白先生,旁若无人的上了台。
“小倌儿,叫弹春江花月夜,怎么听着不像呀?”嘴里酸臭烟酒气喷了白先生一脸。
“大帅听得不错,我换了曲子,这是‘鸡鸣山小战’”。
“都好,都好,我看你在台上孤孤单单,上来疼疼你。你和我说说,平日里龙老板都是怎么疼你的?”
台下看的都憋着笑。
小白变了变脸色,又复带了笑。
“大帅预备怎么疼我?”
吴荣廷捉了他的手,引着往裆下摸,“摸摸,摸摸这是什么。”
摸到一杆硬挺,是枪。
“给我掏出来。”吴荣廷狎昵。
小白颤着手刚碰到冰冷冷的枪壳子,就倏地缩了回来。
“怕了?”
小白垂了眼睛点头。
吴荣廷哈哈大笑,台下的太太们羞的捂了嘴还不住的往台上瞟。
吴荣廷大大咧咧掏出枪,下劲儿搂住小白的肩膀,枪管子抵在小白的嘴唇上磨。
“今晚上不放你走。他龙老板玩得,我就玩得。”
白先生脸色惨白,柔软的嘴唇被金属枪管磨得要滴血。
“我把他诓到舟山去,能不能回得来还另说呢,就算回来了,也得是明早了,到时候再叫他看看小倌你成了什么样子。”
“吴大帅,”小白堪堪推开唇上的枪,“这么凶做什么呢。是你是他,于我有什么不同?”小白水灵灵细长眼睛抬望着吴荣廷,把他看得呆了。
“好!堂子里出来的小倌儿就是火辣随性!”他凑上去就要亲,枪在手里虚拎着,冷不防就被夺了过去,小白站起身勒住吴荣廷脖子,拿枪抵住腰眼。
“所有人把枪放地上!”小白声音里含了阳刚杀气,与刚才作态判若两人。
小白一脚踢在吴荣廷膝窝里,把他两臂拧到身后,上腿压住背,扯过台侧的长条幡子,利索的系了一个双环节猪蹄扣。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几秒,台下人全傻了眼。
吴荣廷试着挣了挣,妈个巴子,一个弹曲子的倌人,力气怎的这么大。
“把枪都踢过来!”小白举枪瞄了台子一周。
“别听他的!都别听他的!把枪都给我捡起来!捡起来拿上!他不敢把我怎么样!”吴荣廷发了狠的叫。
白小爷笑了,食指一拨,手枪轻巧的绕了一圈,瞄准大帅的腿肚子,“砰”,
鲜红的血汩汩涌出,瞬间浸透了大帅的腿,血灌进鞋里又溢到地上。
台下的人惊叫一片,太太们想跑,小白又瞄了花瓶,几个白瓷瓶子炸成几团雪白烟花。这下没人敢再动。
“怎么不听话呢。”白小爷不满意的撇撇嘴。
话音刚落,脚下便滑过来十几条长长短短的枪。
前院不明就里的家仆闯了进来,“大帅!大帅!院子里起火了!大堆的人硬闯进来泼汽油烧了院子!”
话说着,院子里已然火光四起。
“小爷!我来晚了,给你赔罪!”火星子夹了烟尘气呼啸着扑进来,龙老板领了几十号人,风一般跨进屋里。
他浑身伤,肩膀渗着血,长衫大襟也扯破了。
是自知中了调虎离山计,又经了一场恶斗,才拼着命回来见他的。
青帮手下瞄准了台侧,两枪过去,大兵应声倒地,两人隔着堂上堂下哭喊逃命打作一团的人群,相望一笑。
屋外园子里,火光冲天枪声四起,青帮百来人把吴大帅整个园子都围了。
白小爷丢了晕过去的吴大帅,闲庭信步出了正厅。
火势渐剧,烧焦树木噼啪作响,大帅副官被缴了械。
交火势态已高下立现,两人把善后的烂摊子交给手下。
已是深夜时分,夜凉如水,黑沉沉天空撒了一把碎金,月亮早隐不见了。
白小爷执了龙老板的手往外走。
身后,烈火衬星河。
“我还想着,若你回来的再晚些,今夜就不让你进家门。”
“如今家里你最大,生怕你让人抢了去,不敢不紧着回来伺候。”
“且今晚是,能春宵至晨?”
“那便今朝有酒今朝醉,明日愁来明日愁。”
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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